『安審』说谎家 | 【三】

【刀剑乱舞乙女向同人】

【大和守安定x女審神者】

【原创长篇,进度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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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一

其之二

其之三「镜中影」

——镜子的背面,你之所见



*

審神者紧紧地盯着刀架前飞舞起的樱花。

与此同时,她手里还握着那本厚厚的刀帐。纸张在气流涌动之下飞快地自行翻了起来,于是少女可以用余光看到上面的一些内容。

相比起最初上任时的空空如也,这本刀帐现在看来还是多了许多颜色。被填满的格子慢慢增多,而空白则在慢慢减少。

少女下意识地去抚了抚牛皮纸一般质感的封皮,于是正本刀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是没有啊……

那把“三日月宗近。”

少女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不由得呼了口气。

 

*

 “川下之子,加州清光。虽然有点难以上手,但是性能可是一流!请多关照啦。”

没有回音。

少女只是从发呆中刚刚回过神来,于是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他。

涂着艳丽红指甲的少年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迷之气氛,一刹那有点不好意思。他伸手挠了挠头发,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请您说点什么吧。“

“……“審神者这才突然回过神来似的,讪笑了一下仓促回应。草草问候完,她顿时觉得又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刚刚是因为,总觉得这句话我在哪里听到过似的,但是因为你确实是我召唤出的第一把加州清光,所以下意识就……“

“啊,“清光听到这里,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和我差不多感觉的话,应该就是那家伙没差了吧。“

“……谁?“

“就是……“

加州清光刚准备开口,突然瞥见前方的帘布后似乎是有谁站在那里。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清了清嗓子,不由得故弄玄虚般提高了音量,”咳咳,就是……那个啊。“

“长得倒是一副乖巧的脸孔,但是实际上是个超——可怕的人哦。“

“哎……?”

“嗯。不过他的样子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所以你不记得名字了也是很正常的。可爱的只需要我一个……“

话还没说完,躲在后面的人终于一个箭步掀开帘布,一边卷起了袖子一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加——州——清——光——“

“嘿。“被点名的人望着他做了个鬼脸,一边顺势就靠到少女身后:

    “总算肯出来了啊,大和守安定。“

 

*

“所以说,加州君和大和守君,原本的主人是同一位……?是这样没错对吗?“

少女好奇地将并排站着的两个人打量了个遍。

左边的少年红瞳犬齿,嘴角的右侧有一颗痣。头发打理得很细致,一束小辫服帖地从左边的肩膀垂下来。一身乌黑的洋服衬得红围巾格外亮眼,双耳垂下亮晶晶的耳坠,高跟鞋锃亮引人注目。

右边的少年蓝瞳峰眉,右眼的斜下方有一颗痣。蓬松的天然卷简单利落地梳在脑后,活像某种小狗的毛绒尾巴。浅葱的羽织深蓝的袴,白色的围巾飘逸地散在身后,整个人似水一般,宁静又澄澈。

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两个人明显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但是某种气质上又是如此相似,像是互相倒映的镜像,少女无法描摹它的具体样貌。但是可以确定,这一点一定是作为同一位主人的刀最有力的证明。

或许是少女太过专注于思考,两位少年在她睽睽目光之下都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还是加州清光最先打破了沉默:“……那个,主人原先没有听说过冲田总司这个名字吗?”

少女因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一下子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其实是有所耳闻……不过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是太清楚,那个……”羞愧于自己知识的浅薄而变得词穷,少女的脸一下子红一阵白一阵。

这真是太糟糕了……

从上一次,大和守安定的提问开始,这已经是審神者第二次在付丧神面前突然就被问得张口结舌,明明她才是“主”,可少女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突然被老师抽中背书却毫不知情的学生。

“啊啊,没关系,不用紧张。”加州清光冲她笑了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从被你召唤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两个只会作为你的刀剑而存在,”清光拿胳膊肘子轻轻碰了碰安定,“你也说点什么呀?”他悄悄耳语道。

“……”大和守安定只是暗暗地咬了咬嘴唇,眼睛看向了别处,没有作声。清光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得有些惊讶。但是紧接着他就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了过去,“就是这样啦。前面也说过了,我们两个虽然不太容易上手,但是确实是好刀哦。”

“虽然是初来乍到,我也想要相应地为你尽一份力。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呢?”

“啊……嗯,”審神者连忙拿出记录任务的本子翻了起来,“刚好明天就可以去新的战场了,加州君和大和守君要去试试看吗?”

“没有问题,请问是要去哪里呢?“

“我看看……”少女一字一句地念着,“是……维新的记忆·鸟羽。”

 

*

“加州清光,你说你自己难用也就算了,麻烦不要把我带上。”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在走廊上咚咚咚地向前走着,明明并没有急事,但是却好像在赶路一样。踩着高跟鞋的少年闷着头不说话,只顾向前走得飞快。扎着马尾的少年也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一边还忍不住吐槽。

前面的少年却并不理他。终于走到了房间,两人前后脚走了进去,加州清光一个返身就把门插上了。大和守安定还没来得及惊讶,却看到少年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地靠在紧锁的门上,然后一改刚刚的紧张状态,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任身体缓缓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和守安定看得眼角直跳,“……你得跟我解释一下。”

“我跟你解释?”少年闻言,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望着他:“应该是你得给我解释一下才对吧?”

“哈……?”蓝发少年皱起了眉,紧接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同时从嘴里蹦出一句,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

红色眼瞳的少年撑着下巴咪着眼,边听对方说话边拿长指甲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地板。

“你有认真在听我说吗……?”大和守安定正讲得兴起,却突然发现对方是这样一副兴趣缺缺的反应,气不打一处来。

“我有在听啊……“加州清光一边慢慢地回答着他,一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不太想接受她作为你的‘主人’是吗?“

“没有这回事。“大和守安定立刻反驳,视线却不自然地撇到了一边。

“可是你刚刚所说的话就是那个意思。“加州清光坐直了身子,”你撒谎了,大和守安定。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但是你骗不过我。“

“我……“大和守安定一下子被踩到了痛脚,想要下意识地回嘴却一时词穷。卡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一句足以对抗的话,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就反唇相讥:“那你呢?加州清光?你就毫不在意吗?那声主人对于你来说那样廉价?”

突如其来的连珠诘问使得对面的少年也愣住了。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张口说道,“……过去的主人是过去的主人,现在的主人是现在的主人,我分得明白。”

“……你说谎。”

“……我没有,”加州清光慢慢抬眼看他,“大和守安定,你可能忘记了,就算我们有再多的相似之处,我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我虽然也尊敬和怀念着那个人,但是他对我来说并不是无可取代的。”顿了顿,他又继续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就像我对他也并非无可取代一样。”

“……”

大和守安定说不出话来。

像是忽地坠入了一潭死湖的水底,又像是忽地被谁掐住了喉咙。明明是暮春的天气,室内却莫名沉重得能够拧出水来。就好像是突然回到了那个无尽的夏天,无数次无数次回想起都令人烦闷和焦躁。沉默,对峙,僵局。谁也不让着谁。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大和守安定终于还是开口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加州清光哼了一声,那声音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把头别向了一边,没人摸得清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这个话题,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吧。”加州清光换了个姿势,“不管如何,我希望自己可以慢慢习惯这里。”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将手背笔直地伸到眼前,少年张大了狭长的眼,细细打量着他指尖上抹得一丝不苟的酒红。

“你讨厌審神者吗?”

大和守安定怔了一下。他仿佛考虑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并不。我没有讨厌她的理由。”

“是吗,”加州清光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那就别这么别扭了。不管你是当她是主人,还是纯粹当她是伙伴,抑或纯粹是‘審神者’,我认为这都不重要。试着好好去和她相处吧。”

“毕竟,什么都还没开始,对吧?”

“嗯……。”

 

*

加州清光是个大骗子。

换上蓝色便服的少年一边愤恨不平地想着,捏紧了筷子又把自己往桌子的角落里缩了缩。白日相谈时还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一转头就跟審神者打得火热。

“主人,要不要下次也试试指甲油?”一身红衣的少年站起身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審神者碗里夹了一块肉。

“可以啊……”審神者刚好坐在下风口,脸庞被火锅扶摇直上的热蒸汽吹得红扑扑的。

“没问题,那下次出门的时候主人可以把我带上,我帮你挑。”

“好的……!”

然后红眼睛的少年就笑得一脸开心,就连那两颗平日藏起的小虎牙也时不时地外露出来。他不断地张罗着,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甜。桌子上本来人也不是太多,光是听到他和審神者讲话的声音就足够热闹了。大和守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禁不住咬了咬嘴唇,又戳了戳自己的碗底,直到听到硬邦邦的响声他才发现之前夹的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干净了。

“主人,下次带我去万屋那家新开的饰品店好不好嘛~”

加州清光的语气已经从套近乎变成了几乎撒娇,大和守安定终于忍不住,啪地一声放下碗筷就站了起来。

“嗯……?”最先被吓了一跳的是審神者,她仰着头看他,声音有点紧张:“大和守君?怎么了吗?”

“…………”

少年一时语塞,因为他也是没经过大脑思考就做出了动作,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審神者见他不答,眼睛一瞟看到了他空空的碗,便自作主张地认为他是因为坐得太远抢不到菜,便说,“大和守君需要换一个位置吗?或者把碗拿过来,我给你夹。”

大和守安定第一反应是回答“不用”,但是张嘴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加州清光那个讨好的表情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突然就觉得火大,气冲冲地开口就说道:“我要和加州清光换位置。”

“我才不要和你换位置,这是特等席!”加州清光也不甘示弱,索性一把抓住了審神者的肩膀。

“你让开!”少年端着碗筷,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我不!”

两个少年眼神凶恶地互瞪着对方,战争一触即发。

“等下等下……“審神者急忙调停,“要不这样?大和守君和今剑换一下位置,坐我左边吧?”

“哎哎……?人家不要啦,主人!我要和主人坐一起!”小天狗眼泪汪汪。

一旁的萤丸悄悄嘟起了嘴,把下巴抵在碗边上,“真狡猾,我也想坐主人身边的说……”

“………………”

審神者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搞不定啊,这搞不定啊。

“等一下等一下,”和泉守兼定倒是气定神闲,一边挑了一筷子肉一边发话,“你们这样主殿也很为难啊?不如明天上战场,谁拿了誉就坐主殿旁边。”

“正合我意!”

“哼,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言为定!”

“…………”

審神者觉得更微妙了,她憋了好久才把“不要擅自决定”这话咽回肚子里。

不过矛盾到此,总归算是豁然开朗。众人作鸟兽状散去,于是热闹和睦的气氛依旧。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

大和守安定坐在走廊上眺望着远方。幕夜深沉,稀松月光一泻千里,浅浅地拥抱着远处绵延的山峦。一草一木摇摆不定,悉索虫鸣此起彼伏。

相同又不同的夜,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晚饭时他出于不服输的心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和加州清光争抢,但是现在头脑冷静下来一想……尽管似曾相识,更多则物是人非。

“冲田君“,这个在心中挂念了无数次的名字,已经宛如烙印一样刻在了他从头到脚的任何地方,每当想起心就隐隐作痛。他几乎是看着他升起再陨落,而加州清光也是如此。他虽然看不见他们,但他们看得见他。时不时地争抢他身边的位置早已成了两人的习惯,不着痕迹地刻印在旧时的岁月里。那双干净又有力的手握住刀举起再挥下,一眨眼间就度过了成千上万个春秋。

大和守安定伸出了自己的手,白月光照在手背的刺绣刀纹上,随着角度变换一闪一闪。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还真是拜他所赐。发型像他,衣着像他。其实并非刻意模仿,而是不知不觉就打扮成了这个样子。用同伴的话来说:“除了脸,你还真是学得一丝不苟啊。干脆变成他得了。“

大和守安定收回了手。

大和守安定当然变不成冲田总司。大和守安定也没想过要成为冲田总司。只是有的时候,当别的付丧神对他说“你一看就是冲田的刀“的时候,大和守安定总会有一种错觉:“冲田君还活着。”

尽管他比谁也再清楚不过,这只不过是可笑的自欺欺人;但是还是会有一个瞬间,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点。

“你要习惯啊,“加州清光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毕竟什么都没有开始。“

他有时真羡慕他,可以那么轻松地就做出改变。或者说他也未尝是不想,他只是害怕去想。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太脆弱了,他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冲淡这悲伤,更是畏缩于重头再来。不管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只要撒手不管那个起始的契机,那么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不是吗?

如此种种。大和守安定思索着,徘徊着,纠结着——他想要去追逐答案,却又觉得似乎无路可寻。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迷宫,他走啊走,那里没有尽头。于是他索性蹲在了某个角落,于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想迈出任何一步。

一声叹息,乌云盖月。

时间也不早了,大和守安定起身准备回房。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前方的黑暗中却突然略过了一个人影,匆匆地往外跑去。

大和守安定察觉到这动静先是警觉地一惊,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刀柄上。转身看清楚那到底是谁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下一秒就疑惑了起来。

“……審神者……?“他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就这样仓促地消失在夜色里。

也是命运弄人。正是踌躇之时,结果好巧不巧她就出现在眼前。

不过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呢?

 

*

審神者到达资料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大灯早已灭掉,只剩下发着微弱光芒的蜡烛还散落在室里的各个角落。整个屋子几乎是漆黑一片,光线极差。

少女费了好半天劲才找到门口负责看守的狐之助。那狐狸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她只好走过去把它摇醒。

“備中国,審神者代号:月,编号:297730。“她简明扼要地报上了基本信息,”请给我有关幕末时期刀剑的资料。“她微微颔首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好是有关冲田总司的刀的。“

“嚯嚯,了解了解,“狐之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啪地一声打开了大灯。整个资料室一下子亮如白昼,少女不得不闭了闭眼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狐狸倒是没怎么在意,一边摇着尾巴,一边接着她的话说,”怎么样,那两个家伙不太好相处吧?不过,这大半夜跑过来的,你还是第一个。“

“……“審神者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话。

如果给出“跟冲田家的付丧神对话实在太难了”这样的回答,她一定会被当成一个白痴,所以少女索性选择了闭嘴。

小小的狐狸也没有等她回答,直接爬上了书架,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少女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叼着几本厚薄不一的文献摆头晃脑地向她走来。

“拿着吧,”狐之助将整整一叠书“啪”地放在她面前,“这些足够你看了。”

“谢谢。”少女收好了资料,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狐之助在她背后又幽幽地开了口:

“慢着。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多嘴一句,”它停顿了一下,“您应该没有对刀剑产生什么多余的情感吧?”

“……什么?“

“或许这话由我来对您说有点不妥,不过希望您不要忘记您審神者的身份。”狐之助晃了晃脑袋,“了解一下没问题,不过还是想请您不要太过深入。刀剑做刀剑分内的事,您做您分内的事,二者不应该互相冲突和干预,否则就是越俎代庖,最终总会有谁受到伤害。希望您能把握分寸。”

“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嘛……”狐之助摆了摆尾巴,“那样最好。”

不知怎么的,少女突然觉得心生一股寒意,她盯着狐之助,狐之助也盯着她,那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睛在苍白的灯光下灼灼照人。

“……我先说好,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少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才想起补上这么一句,然后快速转身跑了出去,“咣当”一声带上了门。

“……悉听尊便吧。”半晌,狐之助才从嘴里吐出了这么一句,它晃晃脑袋,跳起来去按墙上的开关。

灯熄了。

 

*

睡不着。

大和守安定辗转反侧多次,发现无果之后他终于决定坐起身来到外面走走。转头望了望罪魁祸首,那人果然睡得正香。大和守安定只觉得从肺里憋出了好大一口气,无处可撒只好重重地呼了出来,仿佛这样就能缓和一下似的。

大概是一个小时以前,加州清光关灯时不忘轻声说了一句,“明天去鸟羽哦。“

然后室内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大和守安定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兀自出神。不一会儿安静的房间内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他猜对方大概睡着了,于是也努力闭上眼睛,却怎么也赶不走自动升腾的思绪。

那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静水一般,在他的心里荡漾起圈圈涟漪。早上从審神者口中得知的时候心里已经生出了异样的情绪,而经过了一天的奔波本已忘得差不多,结果休息之前再度回顾这条消息,简直就变成了最好的的提神剂。

轻声轻脚地踱出门外,夜已是浓得深沉。万籁寂静,就连虫鸣都沉默;只剩下时不时风吹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和院子里池塘偶尔传来的鱼尾摆水声。在这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的夜里,一点点动静都足以让人竖耳倾听。

“啪嗒。”

那是细小的、不知道有什么物件从高处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大和守安定循声望去,却意外地发现,走廊的尽头,还有房间隐隐地亮着微弱的灯光。

那是審神者的房间。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说起来,正巧之前的疑惑还没有解开。

審神者那个时候,到底是去做什么呢?

这确实不是他应该去关心的问题,少年只是抑制不住好奇。

门虚掩着,大和守安定本想敲门,最后还是决定只是探个脑袋一看究竟——

他看见,少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整个屋子就亮着桌子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显得尤为昏暗。大和守安定悄悄走了进去,这才发现桌子上胡乱地散着一堆纸笔,上面勾勾画画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潦草字迹。地上滚落着一支笔,想必刚刚就是它从桌子上掉下来了吧。少年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将笔拾了起来放回桌上。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少女叫醒,但是想了想这样的举动若是被发现也有失偏颇,大和守安定本准备不做声地就此离去。但是余光偶然瞟到纸页上的一个名字却吸引住了他。

冲田总司。

大和守安定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这才确认他没有因为过于激动而眼花。

他又仔细地拿起那本书看了看。尽管字形与他所熟识的有些许相似,但是大多都是简化或者复杂了许多,很多文字似乎也改变了意思,对不上号。除了冲田总司这个名字以外,其他的内容只能勉强靠猜的辨识出来小部分。

原来如此…………这是就是后人记录的历史吗,关于幕末,关于新选组,关于冲田总司的一切。

不过,为什么審神者要去调查这些呢?

从之前她的反应看来,少女毫无疑问对有关他前主的一切几乎是不知情的,更别提感兴趣。因此这样的举动在他看来就变得笨拙又不可思议得出奇——难道就因为今天上午加州清光说溜嘴了那么一句吗?

大和守安定皱着眉头,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再次看向了少女,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他突然发现,他或许一点也不了解她。

本丸里有那么多的刀,这其中不乏大名鼎鼎的珍宝。他们或是流转于名将之手的珍宝,或隶属于振聋发聩的刀派。相较之下,他和加州清光简直就是无名小卒,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前主还拥有着一席地位,或许他们连名字都不会被人铭记,就在时光中随波逐流直至消逝。

预料之外的预料之外。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真想听听你的答案啊……”大和守安定默默地垂下手,像是要去触碰少女熟睡的脸庞似的。

不过他最终还是停止了这个动作。

夜风从门窗的缝里吹进来,温度比起白天要低很多。少女只穿着一套单衣,想必是困得不得已才昏睡了过去吧。大和守安定本欲就这样不着痕迹地离开,但思忖了半天,最终还是把羽织脱了下来,盖在了少女身上。

 

*

   天亮了。

   一抹鱼肚白从东方跃起,而整个本丸的清晨则早已拉开了序幕。

   久违地要去新战场,再加上昨天晚饭时下的赌注,所有要出阵的人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参与战斗的青年少年们一个个牵出了马,翻身起跳,勒紧缰绳,马鞭横空地一甩;那马便一匹匹地扬起了前蹄,发出高昂的嘶鸣,划破长空。

   担任队长的加州清光手握缰绳,缓缓地绕着队伍转了个圈以清点人数。

   “和泉守兼定、今剑、萤丸、大和守安定…………嗯?你的羽织呢?”

因惊讶而变得有些高调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大和守安定则是一脸无辜地冲他摊了摊手。

加州清光则是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更加摸不着头脑——本来以为他只是忘记穿了,结果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而且这家伙,不是一向羽织不离身的吗?

正在疑惑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審神者抱着那件眼熟的羽织几乎是小跑着奔了过来。

“大和守君……!这个还给你。”審神者跑到跟前,举起手臂将羽织交还给他,眼神却有些闪烁。大和守安定向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

“还有,谢……谢谢。“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審神者像是躲避着什么一般不敢直视他,接着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又往回跑去。

“主——“加州清光喊住了她,”请敬候佳音——“

听到这句话,少女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她转身回来,一边冲他挥手回答他:“万事小心——!不要勉强,情况不妙就赶紧撤退!“

“知道啦——”

加州清光也挥了挥手,一行人目送少女远去。

“那么,我们差不多也要出发了。这回都准备好了吗?”

“是!”

一行人马缓缓地开始走动。面之所向是本丸的大门,在那里,巨大的鸟居默默矗立。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穿过那道由審神者亲手布下的结界,到达界外的广阔草地。那里与本丸的地下灵脉相连,只要动用特定的传送装置便可往返过去。

加州清光骑着马绕到大和守安定旁边,悄悄地问道:“……刚刚的算什么?”

“……秘密。”少年咳了一声,语气突然就莫名得意起来;一脸故作高深,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啧……!”

 

*

審神者几乎是一路又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咚地一声关上了门,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门上。心脏激烈跳动着,吵得不行。少女一边捂住了胸口,一边慢慢地沿着门滑了下去,最后蹲在了地上。

扑通,扑通。分不清是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少女不知道大和守安定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又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把自己的羽织留给了她。她不知道他看到那些资料书籍时是什么心情,她也不知道他那时想了些什么,又是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少女此刻也不懂自己。是在高兴吗,高兴他关心自己?可是这样的情景换作谁或许都会这么做,身为一个目前已经管辖着十余把刀灵的本丸之主,这样的事情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是在害怕吗,害怕他会发怒?可是少女实在无法想象大和守安定真的发火的样子。从他来到本丸的第一天起,他所有的待人处事都是温柔又谦和的。他对她说话的口吻十分礼貌,礼貌得甚至有一点过分。他显然是不会伤害自己,草率地就将这种心情看作惧怕似乎是不太妥。

……又或许,是在不安吧。因为審神者也无法确定,大和守安定对自己到底是抱有怎样的感情。

有一些谜团在昨晚看了资料之后一点一点被解开,好比他和加州清光口中的“冲田总司”。他一定是非常喜欢和挂念着他的原主吧,少女想。所以如果他疏远她,这也并不奇怪。

但是其他有些个性,却似乎说不太通。大和守安定最常见的表情永远是微微笑着的,说话声也不大不小十分温和。若说了解之前她还以为他是天生性格使然,可如今看过那些故事后的她再回头,却变得更加困惑。她完全无法将他和“人斩”“壬生狼”这些字眼挂上钩,甚至连最初萤丸告诉她的“沾染浓厚血腥味的刀剑“一说,也被这连日的相处消磨忘记得一干二净。

加州清光貌似也说过“是个超级可怕的人”。

可是,到底哪里可怕?她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只觉得他看起来直白又好懂,但却似乎又比任何人都要难以捉摸。

少女这才发现,纵使知道了他的过去,她也依然不了解他。

大和守安定……你究竟,是把什么样的刀?抑或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又为何要对你的一举一动都如此在意?

想不明白。

脑子乱作一团,少女抱住了头,选择不去听室外响得一塌糊涂的风铃声音。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室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少女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那一连串混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口,“主——!在吗?紧急事态!!“

“什么?!”審神者吃了一惊,连忙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早已满头大汗的压切长谷部。

“今天上午去鸟羽的小队好像出了点意外,“长谷部缓了缓,接着说道,”通讯从中间开始就一直是中断的,刚才有一瞬间恢复了联系,但是好像暂时无法回来,只能选择继续前进……”长谷部咬了咬牙,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却硬生生地刹住了嘴。

听到“鸟羽”这两个字,審神者突然震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电光石火在脑海中劈过,冷汗从脚底直冒上了心坎!

大事不好了,少女莫名有种这样的预感。

之前她太过专注于大和守安定给她带来的冲击,竟然把这件要紧事忘得死死的。如果说白天的时候还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个人在听到自己报出这个名字时的微妙反应,在查阅了资料之后,那两个少年当时的表情却历历在目!

“伤者呢?有人受伤了吗?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原地待命?”審神者默默抹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珠,强装镇定却是连珠炮问。

“……”压切长谷部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口气说了出来:

“队长加州清光和队员大和守安定,中伤确认。”

“……目前无法恢复通讯。”

 



其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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